我黑河人,秦皇岛定居经历,实话实说,两地差异大揭秘
嗯,从黑河搬到秦皇岛定居,确实是经历了一次跨度挺大的环境和生活习惯转变。秦皇岛和黑河,一个在东北,一个在华北沿海,差异确实非常明显。咱们就来掰扯掰扯,实事求是地说说:
1. "气候与环境差异巨大:"
"黑河:" 典型的东北内陆气候,冬季漫长严寒且干燥,积雪深,室内暖气依赖性强;夏季短暂凉爽,但昼夜温差大。四季分明,但“冬长夏短”是核心特征。空气相对干燥,有时风大。
"秦皇岛:" 沿海气候,四季更迭也明显,但冬季相对黑河要温和湿润得多,虽然也有雪,但不像黑河那样深和持久,室内暖气不是必需品,很多老房子甚至没有暖气(现在新小区普遍有)。夏季温暖甚至有些炎热,但相对湿度大,体感更闷热。空气质量受海风影响,通常比内陆城市好,但海上盐雾也可能带来一些影响。
2. "生活节奏与氛围差异:"
"黑河:" 生活节奏相对较慢,尤其相比大城市。社交圈子可能相对固定,邻里关系可能没那么紧密。整体感觉比较“接地气”,但也可能略显沉闷。
"秦皇岛:" 作为旅游城市,人员流动性大,尤其是在旅游旺季,感觉更“热闹”。生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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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人生的前三十年,呼吸的是带着西伯利亚味道的冷空气,看到的是冬天能冻掉下巴的冰天雪地,吃到的是我爸炖的一锅出和杀猪菜。
后来我嫁给了王磊,一个土生土长的秦皇岛男人。
他说他爱我这种东北女人的爽朗和大气,我也喜欢他身上那股子带着海风味道的温和。
于是,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,离开黑河,跟他去秦皇岛定居。
我以为,从一个北方城市到另一个北方城市,能有多大差异?
事实证明,我太天真了。
这个差异,大到让我怀疑人生。
刚到秦皇岛,住进王磊家给他准备的婚房,我是兴奋的。
两室一厅,装修得挺温馨,窗户外面就能看到一点点海。
虽然不是正经海景房,但对我这个只见过黑龙江的人来说,已经足够新鲜。
我婆婆,第一次见面,拉着我的手,笑得像朵花。
“晓晓啊,以后这就是你家了,别客气。”
她人不高,微胖,说话慢悠悠的,和我妈那种大嗓门完全两个风格。
我当时觉得,这婆婆看起来挺好相处。
安顿下来的第二天,婆婆说带我去本地最大的菜市场见识见识。
我寻思这有啥好见识的,菜市场不都一个样?
结果,第一个冲击波就这么来了。
在黑河,我们买菜,尤其是冬天囤菜,那都是用麻袋论的。白菜、土豆、大葱,哪个不是一买买一车?
夏天买个豆角,那也得两三斤起步,不然不够一盘菜。
到了秦皇岛的菜市场,我彻底傻眼了。
我看到一个阿姨,在菜摊前,小心翼翼地,从一捆韭菜里,抽出了……五根。
你没看错,就五根。
摊主还特热情地给她拿个小塑料袋装起来,上秤。
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,拉了拉我婆婆的袖子,悄声问:“妈,那人买五根韭菜干啥?包饺子露馅儿都不够啊。”
我婆婆用一种“你这孩子真没见识”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炒个鸡蛋呗,提个味儿。”
我愣住了。
五根韭菜,提味儿?在我们家,那得半斤韭菜配仨鸡蛋,那叫菜,不叫“味儿”。
轮到我们买了。婆婆指着一把水灵灵的菠菜问:“这个怎么卖?”
“三块一斤。”
“给我来一块钱的。”婆婆说。
我眼睁睁看着摊主从那一大捆菠菜里,择了那么一小撮,也就我一巴掌大。
我心里那叫一个憋屈。一块钱的菠菜,这……这够干啥的?
我忍不住了,说:“妈,多买点吧,这点不够一盘啊。”
婆婆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有点复杂,好像在说我不会过日子。
“够了够了,就我们三口人,吃多少买多少,新鲜。”
我没话了。
接着,重头戏来了,买海鲜。
到了海鲜摊,各种活蹦乱跳的虾啊蟹啊,我眼睛都亮了。
在黑河,我们吃的都是冻货,哪见过这个。
“妈,这虾真好,我们买点吧!”我特兴奋。
“买,你爱吃就买。”婆婆笑呵呵地说。
然后她对着老板说:“老板,给我来十个虾。”
我再一次,愣如木雕。
十……十个?
我以为我听错了。
老板麻利地从水里捞出十个活蹦乱跳的大虾,装袋,上秤。
我看着那小小的、可怜的一袋虾,心里翻江倒海。
我们一家三口,一人三个,还剩一个,给谁?
在黑河,我爸要是买虾,那都是连盆端的,最少也得两三斤,吃到爽为止。
我终于没忍住,对王磊说:“老公,这虾也太少了吧,咱多买点呗。”
王磊给我使了个眼色,然后跟他妈说:“妈,晓晓饭量大,喜欢吃虾,要不……再来十个?”
我婆婆的脸,当时就有点挂不住了。
她没对我们发火,而是对着海鲜摊老板抱怨:“你看看这虾,这么贵,一个就得两三块钱,吃不起啊。”
我当时就觉得,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。
原来不是不想多买,是嫌贵,是舍不得。
可这也不是什么龙虾鲍鱼,就是最普通的基围虾啊。
回家的路上,我一句话没说。
婆婆可能也觉得有点尴尬,就主动跟我解释:“晓晓啊,不是妈舍不得,秦皇岛这边生活就这样,讲究个新鲜,吃多少买多少,不浪费。”
我心里呵呵。
这叫不浪费?这叫抠。
我们东北人买菜那叫豪爽,吃不了可以分给邻居,或者下顿接着吃,那叫人情味和过日子。
这算什么?
晚饭,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。
一盘清炒菠菜,就是那一块钱的量,真的就一小盘。
一盘韭菜炒鸡蛋,就是那五根韭菜的“杰作”。
一盘白灼基围虾,二十个,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。
还有个拍黄瓜,和一碗紫菜蛋花汤。
我婆婆还特别骄傲地对我说:“晓晓,尝尝妈的手艺,咱们秦皇岛讲究吃海鲜的原汁原味。”
我看着那盘虾,心里五味杂陈。
王磊给我夹了一个。
我妈给我夹了一个。
王磊又给我夹了一个。
然后盘子里就剩下了大部分。
我看着他们俩,他们俩也看着我。
“你们吃啊,看我干嘛。”我说。
“你吃你吃,你喜欢吃。”婆我婆笑呵呵地说。
我心里那股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。
这是干嘛呢?点菜呢?
一盘虾,三个人,还得互相谦让,这饭吃得也太憋屈了。
在我们黑河,谁家要是这么吃饭,得让人笑掉大牙。
我扒拉了两口米饭,实在没胃口。
“我吃饱了。”
我放下碗筷,回了房间。
王磊跟了进来。
“媳妇儿,咋了?是不是妈做的菜不合胃口?”
我看着他,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王磊,你跟我说实话,你们家是不是条件不怎么好?”
王磊愣了:“没有啊,挺好的啊,我爸妈都有退休金,我工资也不低,咱俩又没贷款,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?”我冷笑一声,“那今天买菜是怎么回事?买五根韭菜,买二十个虾,王磊,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?这是过日子?”
我声音有点大,估计客厅的婆婆也听见了。
王磊赶紧把门关上。
“媳妇儿,你小点声。这不是过日子是啥?我妈一辈子都这样,我们这儿的人都这样,精打细算,不浪费。”
“这是精打细算?这是抠门!”我气得口不择言,“我不是非要大鱼大肉,但最起码的,吃个虾都得论个数,你不觉得寒碜吗?”
“这怎么就寒碜了?”王磊也来气了,“这是生活习惯!你们东北那叫吃饭吗?那叫饲养!一盆一盆地做,吃不了就倒,那才叫浪费!”
“谁告诉你我们吃不了就倒了?我们热情好客,我们邻里关系好,我们那叫大气!”
“大气?我看是打肿脸充胖子!”
我被他这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我指着他,手都在抖。
“王磊,你再说一遍?”
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,语气软了下来。
“媳妇儿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就是想说,地方不一样,习惯不一样,你得慢慢适应。”
“我适应不了。”我别过头去,“让我在这种饭桌上吃饭,我能憋屈死。”
那天晚上,我俩谁也没理谁。
我躺在床上,第一次,无比地想念黑河。
我想我妈炖的酸菜粉条,想我爸做的酱大骨,想我们家那个能装下一头猪的大冰箱。
在这里,我感觉自己像个怪物,我的食量,我的消费观,都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。
这只是个开始。
接下来,是关于“洗澡”的战争。
我是黑河人,我们那儿有搓澡文化。
一个星期去一次澡堂子,泡个热水澡,让搓澡师傅拿搓澡巾玩命地搓一顿,把身上的泥都搓下来,那叫一个神清气爽。
到了秦皇岛,我发现,这里的人好像不怎么去公共澡堂。
家家户户都有淋浴。
行,在家洗也一样。
我洗澡比较慢,冲水、打香皂、冲水、上洗发水、冲水……一套流程下来,半个小时很正常。
结果我刚住了没一个星期,我婆婆就旁敲侧击地对王磊说:“磊啊,你跟晓晓说说,咱家这热水器是储水式的,她洗完,我跟你爸就没热水了。”
王磊把话传给我了。
我当时就炸了。
“什么意思?嫌我洗澡时间长?嫌我浪费水?”
“不是那个意思,妈就是说,热水器容量小……”
“容量小就换个大的啊!或者换个燃气的啊!多大点事儿?”
“换个热水器不得花钱吗?这个还能用,干嘛要换?”
我被他这种逻辑气得直想笑。
“行,我懂了。以后我最后一个洗,行了吧?”
从那以后,我都是等他们都洗完了,我再去洗。
结果呢?热水真的只够我冲个五分钟。
秦皇岛的夏天,又潮又热,身上黏糊糊的,五分钟的战斗澡,我感觉自己跟没洗一样。
我跟王磊抱怨。
王磊说:“那你洗快点不就行了?”
我看着他,觉得他特别陌生。
“王磊,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矫情?特事儿多?”
“我没这么说。”
“你就是这个意思!”我吼道,“买菜要顺着你们的习惯,洗澡也要顺着你们的习惯,我在这个家,是不是连呼吸都得按你们的频率来?”
他又开始那一套:“这都是小事,你怎么非要上纲上线呢?一家人过日子,不就是互相迁就吗?”
“是啊,互相迁就。可我怎么觉得,从我来到这儿,一直都是我在迁就你们?”
我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。
我一个在黑河被我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姑娘,到了这儿,怎么就活成了一个斤斤计较、惹人嫌的“外地媳妇”?
更让我崩溃的,是人情世故。
在东北,邻里之间,谁家做了点好吃的,肯定会端一碗给对门尝尝。
谁家有事,吼一嗓子,整个单元的人都下来帮忙。
那叫“人情味儿”。
到了秦皇岛,我发现,门一关,谁也不认识谁。
我们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,我搬来一个月了,就在楼道里见过两次,点了下头,连句话都没说过。
有一次,我做了拿手的东北大拉皮,做了一大盆。
我寻思着,给对门送点去,搞好一下邻里关系。
我盛了一大盘,用保鲜膜包好,敲开了对门的门。
开门的是个老奶奶,一脸警惕地看着我。
“你找谁?”
“阿姨您好,我是住对门的,今天做了点家乡菜,给您和叔叔送点尝尝。”我笑得一脸真诚。
结果,那老奶奶摆了摆手。
“不用不用,我们不吃,谢谢你啊。”
她说着,就要关门。
我当时就愣在那儿了,端着那盘拉皮,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。
“阿姨,就是点家常菜,不值钱的……”
“说了不用了,你拿回去吧。”
“砰”的一声,门在我面前关上了。
我端着那盘拉皮,站在楼道里,感觉自己像个小丑。
我回到家,把拉皮重重地放在桌上。
王磊问我怎么了。
我把事情一说,气得眼泪直流。
“这都什么人啊!我好心好意给她送吃的,她居然这个态度!怕我下毒啊?”
王磊叹了口气。
“媳妇儿,你别生气。这边的人,没这个习惯。你冷不丁给人家送吃的,人家会觉得很奇怪,以为你有什么事要求他们帮忙呢。”
“我能有什么事求他们?我就是单纯地分享一下美食!”
“我知道,但他们不知道啊。在这儿,人与人之间,都保持着距离,不轻易打扰别人,也不希望被别人打扰。”
我听着他的话,心里一阵悲凉。
这叫保持距离?这叫冷漠!
我开始疯狂地想念黑河,想念我们那个热闹的家属院,想念楼下王大妈爽朗的笑声,想念李叔叔家炖肉的香味能飘满整个楼道。
在这里,我感觉自己住在一个个格子里,每个格子都是一个孤岛。
我和王磊的争吵越来越多。
从买菜,到洗澡,到邻里关系,再到我说话的嗓门大,他嫌我“咋咋呼呼”,丢人。
我嫌他“畏畏缩缩”,没个男人样。
我们之间的爱,好像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差异里,一点点被磨没了。
我开始失眠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
我躺在床上,闻着空气里咸湿的海风,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这里不是我的家。
我第一次,有了想回黑河的念头。
这个念头一出来,就像疯长的野草,再也压不住了。
真正让我爆发的,是我怀孕之后。
知道我怀孕了,婆婆倒是很高兴。
但她的高兴,体现在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行为上。
她不再让我碰凉水,这我理解。
她开始给我炖各种我闻所未闻的“补汤”。
那汤里,有各种小鱼小虾,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海草,熬出来一股子腥味。
我从小在黑河长大,我们那儿的孕妇,补身体就是喝鸡汤、鱼汤。
我闻着那碗腥了吧唧的汤,胃里一阵翻腾。
“妈,我喝不惯这个,太腥了。”
婆婆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。
“这可是好东西,最有营养了,我们这儿的孕妇都喝这个。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不识好歹?”
我委屈地看着王磊。
王磊和稀泥:“妈,晓晓她刚怀孕,闻不了腥味,要不……今天就不喝了?”
“不喝?不喝孩子哪来的营养?你看她瘦的,一阵风都能吹倒。”婆婆的声音尖锐起来,“我这辛辛苦苦给她熬的,她还不领情!”
我孕期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,被她这么一说,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。
“我不是不领情,我是真的喝不下去!”
“喝不下去也得喝!为了孩子!”
她把碗往我面前一推,那股腥味冲得我“哇”的一声就吐了。
我吐得昏天黑地,感觉胆汁都要出来了。
婆婆站在旁边,看着一地的狼藉,脸上不是心疼,而是嫌弃。
“你看看你,真是娇气!我怀王磊的时候,还在码头上扛活呢!哪像你这么金贵?”
我吐得浑身发软,听到这句话,心里最后一道防线,彻底崩塌了。
我扶着墙站起来,擦了擦嘴。
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:“是,我娇气,我金贵。我从小没受过这种委屈,我伺候不了你们这一家子‘贵人’。”
说完,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,锁上了门。
我收拾行李,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。
我来的时候,就一个行李箱。
我给我在黑河的发小打了个电话。
“喂,丹丹,你能不能……帮我买张回黑河的火车票?”
我一开口,就哭了。
丹丹在那头吓了一跳。
“晓晓,你怎么了?跟王磊吵架了?别哭啊,慢慢说。”
我哭得泣不成声,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,所有的憋屈,都倒了出来。
丹丹在电话那头,气得破口大骂。
“他妈的王磊,当初怎么跟我们保证的?说要一辈子对你好,让你不受一点委屈,这才多久?他就是个骗子!”
“还有他妈那个老太太,什么玩意儿!不就是仗着你是外地人,欺负你吗?晓晓,你别怕,你回来!东北才是你的家!我们都在呢!”
听到丹丹的话,我哭得更凶了,但心里,却好像有了一点力量。
对,我要回家。
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了。
王磊在外面敲门。
“晓晓,你开门啊,晓晓!你别吓我!”
我没理他。
婆婆也在外面喊:“你开门!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?非要闹成这样?你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王家的孙子呢!”
又是王家的孙子!
我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,不是谁家的孙子!
我拉开门,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们。
“王磊,我们离婚吧。”
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王磊的脸瞬间就白了。
“晓晓,你……你说什么?你别冲动,我们有话好好说。”
“我没冲动,我很冷静。”我看着他,“我来秦皇岛,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,不是来改造自己,也不是来看你们家脸色的。我受够了。”
“我妈她就是那个脾气,她没有恶意的……”
“有没有恶意,我心里清楚。”我打断他,“王磊,这不是你妈一个人的问题,是我们俩的问题。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我的角度,为我想过。你总让我适应,让我迁就,你有没有想过,我也需要被理解,被尊重?”
我婆婆在一旁插嘴:“我们怎么不尊重你了?好吃好喝地供着你,你还想怎么样?”
我看着她,突然就笑了。
“阿姨,你们的好,我承受不起。你们的二十个虾,你们的五分钟热水澡,你们那碗我喝了就吐的补汤,我真的无福消受。我只想回我的黑河,吃我妈做的杀猪菜,去澡堂子搓个痛快澡。就这么简单。”
我拉着行李箱,就要往外走。
王磊死死地拉住我。
“晓晓,你不能走!你走了,我怎么办?孩子怎么办?”
“孩子我自己生,自己养,不用你们王家操心。”
我甩开他的手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走在秦皇岛的街上,海风吹在脸上,咸咸的,涩涩的,就像我的眼泪。
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。
但我知道,如果我再不走,我可能会疯掉。
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。
丹丹给我买好了第二天回哈尔滨的票,我得从哈尔滨再转车回黑河。
晚上,我一个人躺在旅馆的床上,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。
宝宝,妈妈对不起你,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了。
但妈妈保证,一定会给你全部的爱。
手机一直在响,是王磊打来的。
我没接。
后来,他开始给我发信息。
一条接一条。
“媳妇儿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你回来吧,我们好好谈谈。”
“我妈那边,我跟她说了,以后我们单过,不跟她住了。我们自己买菜,自己做饭,你想买多少虾就买多少虾。”
“我明天就去换个燃气热水器,你想洗多久就洗多久。”
“对门的邻居,我不管了,你想怎么交朋友就怎么交。你想把咱家变成东北联络处都行。”
“晓晓,别离开我。我知道我混蛋,我没有体谅你的感受。我总觉得你是东北人,大大咧咧,不会计较这些小事。我忘了,你也是个需要人疼的小姑娘。”
“我爱你,从在哈尔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。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“你回来好不好?给我一个机会,也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机会。”
我看着这些信息,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这个男人,他不是不爱我。
他只是……被他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,和他那个强势的妈给束缚住了。
他夹在中间,也很为难。
可是,我真的要回去吗?
回去了,那些问题就真的能解决吗?
我犹豫了。
第二天一早,我还在纠结。
手机响了,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
我接了。
“是晓晓吗?我是你爸。”
是我公公的声音。
我愣住了。
我来秦皇岛这么久,跟我这个沉默寡言的公公,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。
他是个老船员,一辈子跟大海打交道,性格像海一样,深沉,不爱说话。
家里的大小事,基本都是婆婆做主。
“爸,您……您好。”我有点不知所措。
“晓晓啊,你在哪儿?我去找你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。
我鬼使神差地,把旅馆的地址告诉了他。
半个小时后,公公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门口。
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。
“还没吃饭吧?爸给你带了点粥。”
他把粥倒在碗里,是我喜欢的小米粥,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。
“爸……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”
“王磊那小子,昨晚跟我们摊牌了。差点被我打断腿。”公公说得很平淡,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。
我没说话,默默地喝着粥。
胃里暖暖的,心里也好像没有那么冰冷了。
“晓晓,委屈你了。”公公突然说。
我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又掉下来。
“你婆婆那个人,一辈子就是那样。刀子嘴,豆腐心谈不上,就是个……被生活磨怕了的普通女人。她年轻的时候吃过苦,所以一辈子都抠抠索索,生怕哪天又回到苦日子。”
“她不是针对你,她对我和王磊,也是这样。家里的酱油,她都得兑点水再用。”
我有点惊讶,这些事,王磊从来没跟我说过。
“王磊那小子,随我,嘴笨,不会说话。但他心里有你,这点,我看得出来。”
公公看着我,眼神很真诚。
“黑河和秦皇岛,是不一样。我在海上跑了几十年,去过的地方比你俩加起来都多。每个地方,都有每个地方的活法。没有谁对谁错,就是个习惯。”
“但是,家不是讲习惯的地方,家是讲爱的地方。”
“如果因为一点生活习惯,就把爱磨没了,那不值当。”
“晓晓,爸不拦你回家。你要是真觉得在这儿过得不开心,想回黑河,爸让王磊送你回去,把该给你的,一样都不会少。”
“但爸也想跟你说句心里话。日子是过出来的,不是想出来的。两个人在一起,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。你进一步,我退一步,慢慢地,就合拍了。”
“王磊已经知道错了,他愿意改。你……能不能也再给他,给这个家,一个机会?”
我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。
他头发花白,脸上刻满了风霜,但他的眼睛,像大海一样,包容,又有力量。
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敲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真的要因为这些差异,就放弃我的婚姻,我的爱人吗?
我摸了摸肚子。
孩子,我该怎么办?
我沉默了很久。
最后,我对公公说:“爸,我想……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“好。”公公站起来,“粥喝完,暖暖胃。不管你怎么决定,爸都支持你。”
他走了。
我一个人,在房间里坐了一下午。
我想了很多。
我想起了我和王磊刚认识的时候,他在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上,冻得鼻涕直流,还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我穿。
我想起了他为了娶我,一个人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黑河,在我爸妈面前,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,但眼神无比坚定。
我想起了我刚来秦皇岛,水土不服,上吐下泻,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三天三夜。
我们的爱,是真的。
只是,这份爱,被生活的琐碎和文化的差异,蒙上了一层灰。
下午,王磊又来了。
他眼睛肿得像核桃,胡子拉碴,看起来憔悴得不行。
他一看到我,就“扑通”一声,跪下了。
我吓了一跳。
“你干什么!快起来!”
“晓晓,你不原谅我,我就不起来。”他拉着我的手,哭得像个孩子,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我不该让你受委屈,我不该总让你适应我,我应该跟你一起,创造一个属于我们俩的新习惯。”
“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。我们东北人豪爽,秦皇岛人精细,这都不是缺点。豪爽是热情,精细是会过日子。我们可以结合一下啊。”
“以后买菜,咱们想买多少买多少,但咱们不浪费,学着我妈那样,把每一样东西都用到极致。”
“洗澡,我把热水器换了,但咱们也节约用水,毕竟水资源宝贵。”
“邻居,你想交就交,不想交就不交。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。”
“我妈那边,我跟她说了,以后我们小家的事,她少管。她要是再说让你不爱听的话,我第一个站出来怼她!”
他看着我,眼睛里满是血丝,也满是真诚。
“晓晓,再给我一次机会。我们一起,把在秦皇岛的日子,过出我们自己的味道。有东北的风,也有大海的浪,好不好?”
我看着他,这个我深爱的男人。
我还能说什么呢?
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,抱住了他。
“王磊,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
“我记住了,一辈子都记住!”他把我抱得紧紧的,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。
那张回黑河的火车票,最终还是退掉了。
我跟着王磊回了家。
一进门,就看到婆婆坐在沙发上,眼睛也是红红的。
看到我,她站了起来,有点手足无措。
“晓晓……回来了……”
我点了点头,叫了一声:“妈。”
她“哎”了一声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“妈错了,妈不该逼你。你想吃什么,想怎么过,以后都随你。”
我看着她,这个跟我“斗争”了几个月的婆婆,突然觉得,她也没那么讨厌了。
她只是一个用自己的方式,笨拙地爱着儿子,爱着这个家的小老太太。
生活,并没有因为这次和解,就立刻变得完美无瑕。
差异,依然存在。
我还是会因为婆婆把一个苹果切成八瓣,一家人分着吃而感到不可思议。
她也还是会因为我买了一大束不当吃不当喝的鲜花而心疼半天。
但,不一样的是,我们的心态变了。
我会笑着对她说:“妈,这叫情调。”
她会撇撇嘴,但还是会找个瓶子,把花插起来,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。
王磊真的换了燃气热水器。
我洗澡的时候,他会算着时间,在外面喊:“媳妇儿,再洗地球都要被你洗秃了!”
我就会在里面回他:“王磊,你再不闭嘴,我就用你交的水费搓个澡!”
我们的小家,就在这种互相“嫌弃”又互相包容的氛围里,慢慢地,有了自己的节奏。
我也开始尝试着去理解这个城市。
我不再觉得邻居的冷漠是无法忍受的,而是学会了尊重每个人的生活边界。
我开始发现秦皇岛的好。
这里的夏天,有凉爽的海风和热闹的夜市。
这里的冬天,虽然没有黑河的雪大,但阳光很好,不那么刺骨。
这里的海鲜,是真的新鲜,我学会了跟着婆婆去码头挑刚上岸的皮皮虾。
我甚至,还爱上了那碗曾经让我吐出来的“腥味补汤”。
原来,那里面放了一种叫“海麻线”的东西,是秦皇岛特有的,对孕妇特别好。
当我喝习惯了,竟然也品出了一丝鲜甜。
我的东北朋友们,有时候会视频问我:“晓晓,在秦皇าก岛待得还习惯吗?想家不?”
我会笑着告诉她们:“习惯了,也想家。”
这不矛盾。
秦皇岛,是我的新家。
黑河,是我永远的根。
我不再试图把这里变成黑河,也不再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地道的秦皇岛人。
我就是我。
一个在秦皇岛定居的黑河人。
我会跟我肚子里的宝宝说东北话,也教他说秦皇岛的方言。
我会给他做东北的锅包肉,也给他炖秦皇岛的海鲜粥。
我会带他回黑河看冰灯,也带他在秦皇岛的海边踩沙滩。
生活是什么?
生活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,非要分出个谁对谁错,谁输谁赢。
生活是一场漫长的融合。
就像黑龙江的冰,最终会汇入渤海的浪。
开始会碰撞,会激荡,甚至会疼痛。
但慢慢地,慢慢地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就再也分不清,哪一滴水,来自故乡,哪一朵浪,属于远方。
它们,都成了我生命里,最真实,也最温暖的海洋。